伦敦小时买不起的奢侈品

今天分享小小故事一则做为伦敦系列的开胃菜。

回到伦敦的第一天,我晕头转向还在时差里,出租车一个转弯,身旁就是纯灵教堂。纯灵教堂是我心目中伦敦的一个象征,以它为起点,伦敦城市规划史上最浓墨重彩的一笔——摄政街(RegentSteet)全部呈现在眼前。

建这条街时,伦敦自我膨胀得挺厉害,处于欲与巴黎罗马试比高的张狂时代,摄政街,就好像它的名字,展露了摄政时期的所有英国特色,这段故事我放到博物馆那篇一起说。

从RegentStreet一路顶到PiccadillyCircus再向右转,不久就看到“TheRitzLondon”的霓虹牌。在伦敦,丽兹酒店是最为瞩目的地址之一。

它是伦敦唯一一家哪怕你在大厅走来走去也需要dresscode的酒店;它的前台接待团队里至今还有在《NottingHill》电影休格兰特假扮记者跑去酒店找茱莉亚罗伯茨那幕中出镜的、在丽兹工作数十年的老员工Michael;它的下午茶甚至已经成为游客捧着list郑重勾选的伦敦著名景点;但最重要的是,它像家,是闭着眼睛选也不会出错的酒店。我主张大家无论如何也要去住一回。

TheRitzLondon—WilliamKentRoom

丽兹酒店年开业,苦苦等了年,终于买下来相邻的、在欧洲史上赫赫有名的WilliamKentHouse,再将两栋建筑联结起来。我入住的时候,前台妹子领着到处参观介绍,她讲:整个丽兹酒店的装修是路易十六时期的法式风格,但独独这后来归并进来的WilliamKentRoom,几乎维持了当时传奇建筑师WilliamKent初建时的意大利文艺复兴风格不做任何改变,它的穹顶镶嵌真金,所有画作和雕像都有浓重的文艺复兴痕迹(作为文艺复兴迷,博物馆篇我会好好谈到这段)。这一间,从来只为最尊贵的客人和最重要的私人聚会。

但谁承想抵达英国的第三个晚上,我就在这WilliamKentRoom吃了活到现在最难忘的一餐。我到底是怎么混进去的?

这一餐的主要内容是喝酒,所以现场也汇集了Chateaumontrose的总裁HervéBerland、葡萄酒评论家JancisRobinson、纸牌屋原著作者MatthewDobbs、唐顿庄园男演员MatthewBarber这些大咖和七支玫瑰山庄珍贵的vintage葡萄酒。我哪儿懂酒呢,所以当晚我给自己预设的人物特征是乖巧,主要他们还安排我坐在丽兹酒店主席AndrewLove(竟然有人的姓是爱欸)和前佳士得红酒部门的主管ChristopherBurr两位老先生中间,我胆战心惊得不敢讲话只好乖巧。

晚宴吃到后半程,我身边的ChristopherBurr站起来敲了敲杯子,做了一个小小的speech。说Christopher是前佳士得红酒部门的主管,主要因为他现在是Brook’s俱乐部的葡萄酒买手团队负责人,坊间传闻从皇室到名流,吃不准价值的名贵红酒,都得请他去给把把脉估估值。但他的开场白这样讲:Ifeelhumblebyallthesewinesinfrontofme.听到这句话,我鼻头酸酸的,如遭迎面一板儿砖。

今年是欧洲宗教改革周年,我对宗教没有过系统的了解,大多数时间都在自己摸索着断章取义地乱看。但从第一次读到“begentleandbehumble(柔和谦卑)”时就很难忘记那种头皮发麻的感觉,我问朋友:这句你怎么翻译?她敲字给我:他柔和谦卑,我们也应当这样。

面对美好的馈赠,自己小到卑微,我想那应该就是真爱吧。

ChristopherBurr和我

Christopher接着说,我在很多场合遇到过不同的人,他们总是让我给葡萄酒分出来个三六九等,但我做不到,因为对于我来说,winesarenotjustwines.譬如今晚尝到的这几支Chateaumontrose,它们对我来说就好像自己的几个孩子,有人优雅从容有人野心勃勃还有人成熟稳重,你无法回答爱谁更多一点,因为在父母的心中,它们都是自己的宝贝。

但更多的时候葡萄酒在我心中是人类情感的投射,它们全部有关回忆和情感:我曾跟Matthew(当晚坐在我们正对面的纸牌屋原作者MatthewDobbs勋爵)在哪个深山里喝过的那一杯、跟Douglas一起庆祝他生日喝的那一杯、跟谁谁又在失意的时候借酒浇愁的那一杯……它们组成了一个最美好又特别的Collection,是我心中当之无愧的好酒。

大家鼓掌,好几位女士眼睛里亮晶晶的。

我坐在他旁边,没忍住,掉眼泪了。他的话有一种让听众想变小变透明的感动。

不但是红酒,对ChristopherBurr来说奢侈品isallabout情感。他脱下自己的rolex翻转过来指给我看,上一排是名字缩写,下一排是日期。“自己毕业的时候收到的礼物”,从72年戴到现在,精准无误。

同样的情况出现在后来去参观阿斯顿马丁工厂时这位老绅士手上的劳力士,红色的徽章是中东Bahrain皇室的象征,“当时为Bahrain皇室服务,护送车一路过去,交车结束,回到酒店发现这支表放在床头柜上,一直戴到现在,划痕无数了”。

我是一个不太善于表达感情甚至在某种程度上冷冰冰的人,每次听到这样浓郁又真诚的演讲,总会私心里很羡慕却羞于表达和感谢。Christopher落座后笑眯眯地逗我开心,他说“你最喜欢哪支酒呀”,我指了指年的那一杯(事实上当时我并不知道哪杯是哪年的),他盯住我认真地说“我觉得你是一个非常厉害的品鉴者”,我又自嘲“我屁都不懂欸”(不是谦虚),他却反过来问我“谁说懂红酒的人就能成为好的鉴赏家了呢?”

我又落泪。

真的很寒碜,可能是博主里最爱哭的了。

那天晚宴的压轴,是FinancialTimes的专栏作家、当今世界上最厉害的葡萄酒评论家JancisRobinson来点评这几只Vintage葡萄酒。Jancis起身先说:“我在伦敦生活了四十来年也从未被邀请走进这WilliamKentRoom啊,它美得不像话。”

“才不是呢”,坐在我另一侧的,theRitzLondon的主席AndrewLove先生轻轻附身过来跟我耳语:“我们在过去的四十年内都请不到Jancis,今天她来,不是为了这高大上的theRitz,更不是来跟谁social搞关系,而是为了这上好年份的Vintage红酒。她非常专业,只有专业人士才会懂得全身心地专注于自己的工作比把精力浪费在无用的事情上要重要太多。”

我醍醐灌顶。

当今世界上最权威的葡萄酒评论家JancisRobinson

在引领大家品尝这些特殊年份的红酒时,除了葡萄的生长背景、红酒的色泽、余味、口中的停留时长和层次之外,Jancis花了更多的时间来分享孕育这些葡萄的自然风貌、人文景观和城市背景。老实讲,我大开眼界,听了还想再听,又不好意思张嘴提问。

写到这儿突然想到以前每次写到手表、珠宝和手袋的那些与历史、文化、艺术环境相关的故事时,总会有个把人自以为是地留言说:现在卖东西都要编个故事扯历史了?

奢侈品行业在我们所处的环境中发展得如此之快却同等程度的如此之不成熟,以至于它反过来左右着相当一部分人的心态:历史、文化、内涵,这一切都不想深究,只需要一个别人认得出的设计或者明星同款就够了。

正因为如此,市场里鱼龙混杂着的海量盗版和山寨品依然卖得很动。但更多时候我想,他们抄袭的是形式,但谁又能否认抄袭者在心底迫切想拥有的绝非仅仅是这可以仿造得一模一样的logo和设计,而是那背后无论如何也得不到的整套历史渊源和文化内涵呢?

在伦敦的后几日有天路过贺卡店进去买了一把鸡汤明信片,想着说要给大家在春天写几张鼓鼓劲,其中有一张上面写着:Therearepeopleinyourlifewhomyouunknowinglyinspiresimplybebeingyou.我把它翻译成:恰恰是那种不急功近利的,做自己的时刻所表达的情绪,反而在不知不觉中最令观者心驰神往。

Christopher和Jancis对我来说就是这样的人,他们的演讲是我在伦敦挖到的宝,而可以成为这场大咖荟萃私人晚宴的见证者和倾听者,我感觉是活到现在花钱也买不到的奢侈品。在一段段令人流连忘返的小型分享中,你会突然明白奢侈品之上还有奢侈品,它们跟品牌、产品或者大Logo都没有关系;文化、传承、以及情感的投射才永远是内核。而这些东西,显然无法被任何人用任何方式教育或引领出来,它更像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天赋和悟性。

一个东方女孩在williamkentroom的私人晚宴上哭了好几次,其实她在想,有一天自己变老以后,能不能像这些真正的大咖一样,自始至终的:

Behumbleandbegentle.

Fe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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